书生x少女。没什么意义的摸鱼,写点原创当练手了。如果想到后续就在这篇文章下面更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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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江南温润轻柔的风吹活了庭院里一池削瘦的鱼时,少女第一次出现在书生的梦里,穿着火红的氅、戴着金色的钗,大而圆的杏眼上点了朱色的画彩,面颊上有春日的暖与飞扬的笑。她要嫁人了,眉目青涩而纯熟,眸色里头三分清清冽冽的忸怩,三分隐隐约约的期盼,还有三分懵懵懂懂的欢喜。三月的春光足够媚,映得少女头上镶玉的金钗晶亮亮地闪,却也不及少女粼粼的眼神里万分之一的明朗。
这分明是他长夜里无端端而漫漫的梦,生于雾化于水、来无影去无踪,触之不能求而不得;然而偏偏柔软又凛冽,触得他思绪胡乱地颤。
可那梦里的春风仿佛当真是吹到了他心坎坎间,催得田垅边的柳条浮上盎然的嫩绿、窗棂前的花枝展开明媚的嫣红。少女提着裙摆在花间摇摇晃晃的走,新漆过的木履踩在砖上吱呀呀的响,踢踢踏踏跑在苍翠的石板路上,圆润的脚踝轻轻巧巧的摆弄。她仰起头来快活地笑,乳羊般纤细地肢端擦过风、擦过水、擦过桃树枝头新发的嫩粉,笑声玉珠子一般撒在书生的心房里,激起一圈圈魂牵梦绕的涟漪。
他不知道少女要嫁给谁,亦不知道这春光为何如此通透而彻底的美,风中的柳絮遮住了书生的眼,少女的面容便也雾蒙蒙的看不太真切了。
“我好看吗?”少女踉踉跄跄的跑到他面前,火红的裙摆跳啊跳,由远及近的从石板路上劈荆斩棘而来,像是切开青灰色的雪的一柄燃烧的剑。
书生举一卷书立在庭院里。一瓣花跌在他手里的竹简上,却把香气落地生根地留下来,惹了一身甜蜜蜜的烦恼。
“这朱红色很适合你。”他眯眼笑了笑,小幅度地挥了一下手中的简。其实不然。太红了,他想,太耀眼了,灼得他胸腔苦得发疼,一只身着盔甲的蝶在他心房内扑棱棱地扇着翅膀,横冲直撞地仿佛决计要将他心尖上的血肉碾成一捧锈色的烬。
而他偏偏尚不知道这疼痛是从何而来。
少女扁了扁嘴。她踮起足,提着火一样的裙摆,衬裙下方露出素白的袜,是新浆过的、初雪般的白。她踮起足来在他面前轻盈的转了一圈,金色的钗子叮叮当当的响,火烧的裙子也像一只振翅的蝶,漂亮又炙热,让他以为是胸腔也被人彻彻底底的打开来——放走了那只住在他心房里折磨他的虫豸。
“我要嫁人啦。”她趸着细而弯的眉,声音干干脆脆的,像断流的泉。
“要嫁予哪位幸运的少年郎呢?”他说,不自主的捏了捏手里的书卷。
照说这理应是江南的烟雨秦淮的曲,潺湲的流水载一溪嫩青色的榆钱儿;而风此时却渐渐变得聒噪了起来,黄沙漫漫不比塞外少几分荒凉,摧枯拉朽地就把这个使人忍不住期期艾艾又笑意盈盈的梦吹散去了。少女最后说少年郎究竟是谁他并没有听清楚,兴许是“异乡人”,或者“意中人”,或者他所期待着的一声“你”,少女本就轻如柔纱的话语被狂风一卷,渐而悉悉索索地也消失不见了。
倒还真是一场乍暖还寒的虚惊。
他醒来,慢吞吞地、斯斯文文地穿衣服,碰到了腰间一粒圆滚滚的硬物时,这样想着,便也这样笑了出来,颇有些无奈又后怕的摇了摇头。他腰间别的是前些日子少女新学来的某门手艺的大成之作,少女眨着眼睛断定他行走江湖不能没有一香囊,节衣缩食省了工钱去集市买了线绳药材,花了好些日子才编了个歪歪扭扭的丑丑的小盒子出来。可少女真是少女的心性,心血来潮之时无论怎样生疏的技巧都难掩热情;等真的要将这一份心意赠别他人之时,反倒挑三拣四、扭捏不止起来,遮遮掩掩的不愿意叫人看见这实在是粗枝大叶的一串香包。他倒是不甚在意,只觉得这么个小东西,却也是个玩物,且芬芳,且诱人,挂便挂之;只是不知为何竟也不愿轻易取下来,安寝时也要将这香囊好端端的挂在腰上才是。
书生缓缓地拢了衣衫,束了发,穿行过被少女亲手种下的花花草草所包围的庭院。他这时却又不像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人了,反而手脚利索似个武林高手江湖侠客一般,轻而敏捷地攀过老树低矮的枝桠,不为人知地从高墙另一边翻跃了出去。